锈蚀的管道如同巨兽的肠道,在废弃泵房深处盘根错节,滴落着不明成分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机油、霉变和化学药剂甜腻气息的恶臭。这里是锈带深处,是城市光鲜表皮下的腐烂伤口,是绝望者最后的避难所,也是“锈带医生”这种游走于法律与伦理边缘之人的巢穴。
一盏昏黄的应急灯是这间被改造为临时诊所的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光线吝啬地勾勒出手术台冰冷的金属轮廓、堆积如山的废弃医疗器具、闪烁着各种故障灯的老旧维生设备,以及墙壁上那些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粗壮管线。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消毒剂的辛辣味道。
手术台上,林薇像一具精致易碎的瓷娃娃,躺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她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细弱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仿佛随时会破裂。长期的基因崩溃折磨和囚禁,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顽强地维系着一线生机。
林风站在手术台旁,高大的身躯因为疲惫和焦虑而微微佝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妹妹苍白的小脸,脸上交错着新鲜的伤口和凝固的血污,混合着下水道的污泥,身上的衣物更是破烂不堪,多处焦痕显示着不久前才经历过激烈的战斗。他粗糙的大手紧紧按在林薇瘦削的肩膀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掌心传来的触感冰凉而微弱,那份微弱的抵抗感,像一根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窒息般的绞痛。那只无形的、名为恐惧的手,正死死攥紧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锈带医生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球在昏黄灯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他枯枝般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推动着一支粗大的金属注射器。注射器内,一种粘稠得如同活体生物般的荧光绿色液体,正随着他缓慢而稳定的动作,被一点点注入林薇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臂弯静脉。那诡异的绿色光芒,映照着林薇毫无血色的皮肤,也映照在锈带医生沟壑纵横、写满沧桑的脸上,显得格外不祥,带着一种亵渎生命般的冰冷。
“哥…”林薇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异物的入侵,眉头痛苦地蹙起,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呓语,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
“小薇,别怕…哥在…”林风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纸摩擦着金属,他俯下身,额头几乎抵着妹妹冰冷的额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他的话语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那颗濒临破碎的心。
灰鼠,那个身材矮小、眼神机警、在锈带底层消息灵通的掮客,此刻正紧张地缩在角落里一个堆满废弃零件的铁桶旁。他双手无意识地搓着,喉结上下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在仪器单调的“滴滴”声中显得异常清晰。他瞪大眼睛看着那诡异的药剂流入林薇体内,又紧张地瞥向锈带医生旁边那个布满雪花点的老式光屏——上面瀑布般流淌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生物数据流,各种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疯狂跳动、扭曲,如同濒死者的心电图。
最后一滴荧光绿消失在林薇的血管中。锈带医生干脆地拔出针头,随手将空了的注射器扔进脚边一个装满医疗垃圾的桶里,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钉在了光屏上那些疯狂的数据流上。浑浊的眼球快速转动,试图捕捉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诊所里陷入了死寂,只有维生设备单调的“滴滴”声和灰鼠越来越响的吞咽声在回荡。
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被骤然打破!
林薇瘦小的身体如同被万伏高压电击中,猛地向上弓起!剧烈的颤抖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片病态的、不正常的潮红,如同烧红的烙铁!细密的汗珠瞬间从她光洁的额头、颈间渗出,汇聚成流,浸湿了单薄的病号服领口!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疯狂地转动,仿佛在噩梦中拼命挣扎!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痛苦呜咽声,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
“小薇!”林风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巨锤狠狠砸中,失声痛呼,身体本能地就要扑上去抱住妹妹,用身体去阻挡那未知的痛苦!
“别动!”锈带医生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断喝,如同生锈齿轮摩擦。他那枯瘦得如同鹰爪般的手掌却爆发出与其外表不符的巨大力量,像铁钳一样死死按住了林风的手臂。“药效冲突!基因层面的‘锁链’在强行崩断!这种痛苦是必然的!是‘钥匙’胚体在冲击‘牢笼’!按住她!别让她在挣扎中伤到自己!”他的声音急促而严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浑浊的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光屏上那团混乱的数据风暴。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林薇身体的颤抖骤然升级为剧烈的痉挛和抽搐!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地甩动、撞击着冰冷的金属手术台,发出令人牙酸的“砰砰”声!原本稳定运行的维生模块发出刺耳的、凄厉的警报声!代表生命体征的蓝光疯狂闪烁,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从她那瘦小虚弱的身体里爆发出来,林风用尽全力,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才勉强将她固定在手术台上。他能清晰感受到妹妹每一块肌肉都在痛苦地扭曲、绷紧,每一次抽搐都像是在撕裂他的灵魂。心如刀绞,眼前一片血红。
“老家伙!你他妈给她打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想害死她吗?!”灰鼠吓得面无人色,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指着那荧光绿药剂的空瓶,手指都在哆嗦。
“闭嘴!看着!”锈带医生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枯瘦的手指几乎要点在光屏上,“崩溃抑制信号在断崖式下跌!痛苦峰值…正在攀升!快!再快点!…过了!过了峰值了!生物信号…重组开始了!定位信号…干扰波形覆盖成功!有门儿!成了!”
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听到了他的呐喊,林薇身体那疯狂的、仿佛要挣脱一切束缚的抽搐,在某个临界点猛地一滞!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骤然松弛。剧烈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但频率正在肉眼可见地减慢、加深。脸上那病态的潮红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更加深重的苍白。维生模块那催命般的警报声戛然而止,闪烁的蓝光恢复了稳定的运行节奏。光屏上,那象征着基因崩溃、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猩红警告标记依旧顽固地存在着,但在它旁边,多了一条相对平缓、努力维持在一定阈值的蓝色曲线——那是代表痛苦程度的核心指标,被那诡异的荧光绿药剂,以近乎暴力的方式强行压制了下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林薇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又一下。动作细微得如同微风拂过水面。然后,在几双眼睛紧张的注视下,那双紧闭的眼睑,无比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和林风极为相似的、天生清澈如星的眼眸。然而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睛里,却盛满了巨大的、仿佛刚从无尽深渊中爬出来的迷茫。残留的痛苦余悸像冰冷的雾气在瞳孔深处弥漫,更深的地方,是无法掩饰的、仿佛灵魂都被抽空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她的视线无法聚焦,涣散地、毫无目的地扫过肮脏油腻、布满水渍和霉斑的天花板,扫过窗外远处闪烁不定、投射进昏暗空间的廉价霓虹灯光斑,最后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如同生锈的指针,艰难地挪移,终于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
那张脸,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凝固的血污和焦黑的痕迹覆盖了大半,汗水混合着泥垢在脸上划出沟壑,下巴上甚至还有未擦净的血迹。但那双眼睛,那双盈满了狂喜、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滚烫泪水的眼睛,却是林薇灵魂深处最熟悉的锚点。
“…哥…?”一个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振翅,干涩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从她毫无血色的唇瓣间极其艰难地溢了出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不确定,以及一种刚从鬼门关挣脱、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恐惧。
“小薇!是我!是哥!哥在!哥在这里!”林风再也无法抑制,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污迹汹涌滑落。他紧紧握住妹妹那只冰凉得吓人的小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和温度都传递过去,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震颤,“没事了…没事了…哥找到你了…哥找到你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暖流,冲刷着他被战斗和绝望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身心,几乎让他站立不稳。妹妹醒了!她认出了他!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林薇的目光终于艰难地聚焦。她看清了林风脸上每一道狰狞的伤口,焦黑的皮肉,破烂不堪、沾满污迹和干涸血迹的衣物,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硝烟、血腥和下水道混合的刺鼻气味。她的小手在林风的大手中极其微弱地反握了一下,力度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让林风浑身一震。那双刚刚恢复些许神采的眼眸,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滚落苍白的脸颊。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和撕心裂肺的心疼:“哥…你的伤…他们打你…好多血…”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林风心上。
“没事!哥不疼!一点都不疼!”林风咧开嘴想笑,想用最轻松的语气安抚妹妹,却猛地扯动了嘴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五官都扭曲了一下,但他眼中的笑意却无比真实,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看到你醒了,哥什么伤都好了!真的!小薇不怕…” 他努力地笑着,用指腹笨拙地擦拭妹妹脸上的泪水。
就在这时,林薇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林风一直紧握在另一只手中的东西——那片即使在昏暗中也无法忽视的、染着深褐色血迹的冰蓝色衣角碎片,以及系在上面、随着他动作微微晃动的、造型古朴、泛着幽幽青铜光泽的剑穗。她的眼神瞬间凝固了,仿佛被无形的磁石吸住。瞳孔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深海中一闪而逝的电鳗,快得如同幻觉,连她自己都未必意识到。
“哥…那是…”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不再是纯粹的虚弱和恐惧,而是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和疑惑,目光牢牢锁定在那抹冰蓝和青铜之上。
林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将那片染血的衣角和古朴的剑穗攥得更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其嵌入掌心。一个模糊而仓促的回答脱口而出:“没什么,一个…一个朋友的。” 他试图用最轻松的语气带过,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妹妹探寻的眼神。此刻,他只想守护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绝不能让刚脱离险境的妹妹再卷入更深的恐惧和谜团。
“朋友?”林薇的眼神依旧停留在那抹冰蓝色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迷茫和更深的探究。那个“朋友”是谁?为什么哥哥的衣服碎片会染着血?为什么哥哥会如此紧张?无数个疑问在她刚刚苏醒、尚且混乱的脑海中盘旋。
“咳咳!”灰鼠那带着油滑和刻意的咳嗽声,如同钝刀划破玻璃,极其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短暂而珍贵的温情时刻。“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谢天谢地!医生,您老真是这个!”他立刻转向锈带医生,脸上堆满了谄媚逢迎的笑容,拇指夸张地翘起,“神了!简直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您看这诊金…咱们是不是…” 他搓着手指,眼神里闪烁着对星源晶的渴望。
锈带医生却像是没听见灰鼠的奉承,浑浊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目光,仔细地打量着刚刚苏醒、眼神依旧有些迷离涣散的林薇。他的视线尤其在她苍白的面容、虚弱的身体状态上停留,然后,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又缓缓移向林风那只紧握着冰蓝衣角和青铜剑穗、青筋毕露的手。布满皱纹的眉头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皱了一下,仿佛捕捉到了某种极其不协调的信号。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暂时压制住了崩溃的痛苦,定位信号也被我用特殊频率干扰了,但记住,这只是暂时的!非常不稳定!就像在沸腾的油锅上盖了一层薄纸。” 他加重了语气,目光严厉地扫过林风,“她需要绝对的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一丝一毫都不行!至于根治…” 他冷哼一声,带着一丝自嘲和深重的忧虑,“哼,老头子我这点压箱底的玩意儿都用上了,也只是暂时吊住命。要彻底拔除那该死的崩溃因子,还得好好研究研究你给的那块‘星源晶’和你脊椎里那个不安分的‘零件’。”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林风:“小子,别愣着。跟我来。抽血,测读数。我需要最新的数据。” 他又瞥了一眼灰鼠,语气不容置疑:“灰老鼠,你看着点这丫头,别让她乱动,保持情绪稳定。要是出了岔子,你那块晶石碎片就别想要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却目标明确地走向诊所角落里一个被各种粗细不一、闪烁着微弱能量的管线层层包围、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能量分析仪的庞大古怪设备。
林风看着妹妹虽然极度虚弱但眼神已然恢复些许清明、正担忧地望着自己的样子,心中悬着的那块巨石终于稍稍落地。他轻轻拍了拍林薇冰凉的手背,声音放得极柔:“小薇乖,哥去配合医生做个小检查,马上回来。别怕,灰鼠会照看你。” 他最后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目光如刀般射向灰鼠。
灰鼠立刻挺直了佝偻的腰板(尽管效果甚微),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放心!风哥!有我灰鼠在,保证寸步不离!一根头发丝儿都少不了!” 他努力做出可靠的样子,但眼神深处依旧带着惯有的闪烁。
林风这才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卸下了部分重担,缓缓松开妹妹的手,转身跟着锈带医生走向那个被管线怪兽缠绕的角落。他沉默地配合着,挽起同样伤痕累累的袖子,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疤痕和淤青的手臂。锈带医生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人,消毒、扎带、针头刺入皮肤,暗红色的血液带着林风独有的、因“玄骨”存在而略显粘稠的特质,被迅速抽入几支特制的真空管中。接着,医生又拿出几个连着细密导线的、冰凉的金属贴片,精准地贴在林风的太阳穴和脊椎第三节——正是“玄骨”植入体的核心位置。
“放松点,别抵抗。”锈带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研究的狂热,“让我看看那玩意儿是怎么‘吃饭’的,又是怎么在你身体里‘安家’的。” 他枯瘦的手指在布满按钮的仪器面板上快速敲击了几下。嗡——!一股低沉而令人心悸的嗡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角落。一股微弱的、带着明显探测意图的能量流,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侵入林风的身体,目标直指他脊椎深处那枚沉寂的、代号“玄骨”的神秘植入体。
林风咬紧牙关,强忍着那种被异物窥探、被能量侵入骨髓带来的强烈不适和本能排斥感。在旁人无法窥见的数据视觉层面,他能清晰地“看”到仪器发出的、呈淡蓝色的探测波束,如同水波般与沉寂的“玄骨”表面产生着微弱的涟漪。每一次接触,都让他脊椎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痹和刺痛。就在这不适感加剧时,紧贴在他胸口的那枚古朴青铜剑穗,仿佛拥有生命般,持续散发出一股清凉的、如同山涧清泉流淌的柔和气息,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的身体,温柔地安抚着“玄骨”对外来探测本能升腾起的躁动和敌意。剑穗的存在,如同一个无形的缓冲器。
锈带医生浑浊的眼球此刻瞪得溜圆,全神贯注地死死盯着仪器主屏幕上跳动的、前所未见、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数据流。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求知欲和发现宝藏般的狂喜光芒。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无意识地在布满油污的操作台上划动,试图解读那些难以理解的波形和符号。
就在这短暂的研究宁静持续了不到两分钟,锈带医生刚刚捕捉到一个极其特殊、似乎指向“玄骨”能量核心的谐振频率时——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尖锐、急促、频率极高、完全不同于维生设备警报的凄厉鸣叫声,猛地从诊所入口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伪装成普通管道阀门的监控终端上炸响!那声音如同钢针,瞬间刺破了诊所内压抑的寂静!终端屏幕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红光!
屏幕上,显示出诊所外围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下水道区域的监控画面!画面因信号干扰而剧烈跳动,雪花闪烁,但足以看清——数个装备极其精良、全身覆盖着哑光黑色、流线型贴身装甲的身影,如同暗影中的鬼魅,正以惊人的速度、无声无息地穿过迷宫般的污水管道,动作迅捷如猎豹,配合默契如一体,目标明确地从多个方向,朝着诊所所在的废弃泵房区域快速包抄合围而来!他们手中造型狰狞的脉冲步枪、切割刃闪烁着待击发的、令人心寒的幽冷蓝光!肩甲上,一个模糊却极具威慑力的徽记——盘旋的银色飞翼环绕着冰冷的瞳孔——在红外成像下隐约可见!
是天穹工业的精锐猎杀小队!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操他妈的!!”灰鼠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失声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定位干扰被突破了?!还是…还是被那丫头身上或者这里面的什么东西引来的?!”他惊恐的目光扫过林薇和锈带医生。
“不可能这么快!”锈带医生猛地从数据狂热的漩涡中惊醒,浑浊的眼中第一次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光芒,他枯瘦的手指狠狠砸在操作台上,“除非…除非他们动用了最高权限的‘源点’共鸣追踪矩阵!直接针对她体内未成形的‘钥匙’胚体核心特性!”他嘶哑地低吼着,手指猛地指向手术台上,因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和灰鼠的尖叫而瞬间面无血色、身体再次开始微微发抖的林薇!“他们疯了!这是要彻底毁掉‘钥匙’!”
诊所内刚刚因林薇苏醒而勉强升起的温度,瞬间降至绝对零度!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寒潮,从四面八方汹涌灌入,冻结了空气!
“启动‘垃圾场’协议!最高级别!!”锈带医生对着监控终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同时以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敏捷,猛地拔掉了林风身上所有的探测贴片和抽血管!“小子!带着你妹妹,跟灰老鼠走暗道!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轰隆隆——!!!**
沉重的、布满锈迹的合金隔断闸门,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最后的咆哮,开始从诊所入口的顶部和两侧缓缓落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墙壁上几台布满油污、看似早已报废的自动防御炮塔,“咔哒!咔哒!”几声脆响,炮塔盖板猛地翻开,粗短的炮口迅速充能,发出幽蓝色的光芒,指向唯一的入口!角落里几个不起眼的排污管道口,“噗嗤”一声喷涌出大量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黑色油污,如同沥青般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试图制造障碍!
“走这边!快!!”灰鼠的反应在这一刻快到了极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像只受惊的耗子,连滚带爬地冲向泵房深处一个被油污和废弃滤网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管道检修口,用尽吃奶的力气,撬开一块伪装得极好的沉重盖板!一股更加浓烈的霉变和铁锈气味扑面而来,露出后面黑黢黢的、不知通往何方的狭窄通道!“快钻进去!!”
林风的大脑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就已进入战斗状态,所有的犹豫和疲惫被强行压下。他没有任何废话,一个箭步冲到手术台前,手臂一抄,极其小心却又无比迅捷地将林薇那轻飘飘、瑟瑟发抖的身体抱入怀中!妹妹刚刚苏醒,身体极度虚弱,巨大的恐惧让她本能地蜷缩起来,小手死死抓住林风破烂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
“哥…我怕…好黑…” 林薇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如同受惊的幼鸟。
“别怕!抱紧哥!哥在!”林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能劈开黑暗的力量。他抱紧妹妹,像一道离弦的箭,冲向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道入口!
就在他抱着林薇,一只脚即将踏入那浓稠黑暗的刹那——
噗!噗!噗!噗!
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能量武器射击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猛地从诊所入口处传来!紧接着是合金闸门被超高热量瞬间熔穿、撕裂的刺耳尖啸!以及防御炮塔被精准点射、瞬间炸成一团火球的剧烈爆炸声!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金属碎片和浓烟猛地灌入诊所!
“他们进来了!!”灰鼠的尖叫声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暗道,回头绝望地大喊!
林风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诊所入口处烟尘弥漫,火光闪烁!那扇厚重、象征着最后屏障的合金闸门,被熔开了一个足够两人并行的、边缘流淌着赤红铁水的大洞!一个身影,如同地狱之门中走出的魔神,率先踏入这片狼藉!
他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全身覆盖着流线型、闪烁着哑光黑、带有暗红色能量纹路的厚重装甲,将力量与科技感完美结合。头盔是全覆盖式的,面甲上两点冰冷的、如同毒蛇瞳孔般的幽蓝光芒,穿透烟尘,瞬间扫过整个诊所空间,带着一种漠视生命的绝对冷酷。他右手提着一把造型极其狰狞、枪管粗大得如同炮口的重型脉冲步枪,枪口还兀自冒着缕缕青烟。左手则随意地垂在身侧,手指粗壮,覆盖着厚重的装甲指套。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血腥气息就弥漫开来,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代号——“屠夫”!天穹工业猎杀部队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刽子手!
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音,从头盔下传出,如同金属摩擦,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目标确认!第一优先级,回收‘钥匙’胚体!第二优先级,清除所有目击障碍!执行!”
“走!!”林风对着已经大半钻进暗道的灰鼠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抱着妹妹,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拦住他们!死活不论!”屠夫冰冷的命令如同最终的审判!他身后,数名同样装备精良的猎杀队员如同鬼影般涌入,手中的脉冲步枪瞬间抬起!
嗤嗤嗤——!!!
数道灼热刺目的蓝色脉冲光束撕裂浑浊的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精准地射向那尚未闭合的暗道入口!光束打在入口边缘潮湿滑腻的金属壁上,瞬间熔出深坑,溅起大片灼热的火花和如同熔岩般的赤红金属液滴!空气被电离的臭氧味瞬间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屠夫本人动了!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启动的重型攻城锤,无视地面蔓延的粘稠油污,沉重的装甲战靴踏在污秽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巨响,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他庞大的身躯卷起一股腥风,朝着那狭窄的暗道口猛冲而来!目标明确——林风怀中的林薇!
暗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脚下的地面湿滑无比,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污垢。空间极其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林风抱着妹妹,弓着腰,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灰鼠在前面连滚带爬,嘴里不停地发出惊恐的呜咽,手脚并用地摸索着前进。身后,追兵沉重而迅捷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能量武器的射击声更是如同跗骨之蛆!一道道脉冲光束打在暗道入口处的金属外壁上,“噗噗”作响,每一次命中都让整个狭窄的通道剧烈震颤,簌簌落下铁锈和灰尘,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金属熔融气味不断从身后涌来!
“快!前面!前面左转!有个岔路!”灰鼠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喘息,在黑暗中如同溺水者的呼救。
林风咬紧牙关,汗水混杂着血水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边缘,怀中的林薇紧闭着双眼,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虚弱而剧烈地颤抖着,冰冷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能感受到妹妹脆弱的心跳,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敌意和冰冷意志的能量扫描波,如同一条无形的、剧毒的蝮蛇,猛地从身后追袭而上!精准无比地缠绕在林风的身上,并试图进一步渗透锁定他怀中的林薇!是那个“屠夫”!他在利用某种高级别的生物锁定装置进行最终定位!
林风心中警兆狂鸣!汗毛倒竖!暗道前方,灰鼠所说的那个近乎直角的左转弯口已经隐约可见!他眼中厉色一闪,身体肌肉瞬间绷紧,准备利用这个急转弯的视野死角强行规避锁定!
然而——
轰!!!!!!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爆炸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在他身侧猛然炸开!
不是能量武器!是纯粹的、野蛮到极致的物理力量!
林风只感觉整个暗道如同被一柄天神挥舞的巨锤狠狠砸中!天旋地转!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撕裂的尖啸声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坚固的合金外壁,在他即将转弯的左侧位置,硬生生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外部向内撞得如同面团般凸起、变形、扭曲!厚达数寸的合金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刺眼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被一只覆盖着厚重漆黑装甲、如同地狱魔神手臂般的巨大金属手掌,粗暴无比地撕裂开来!
那巨大的金属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音爆,无视了所有阻碍,精准无比、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林风怀中紧紧抱着的、脆弱如琉璃的林薇猛抓而来!
冰冷无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宣告,透过那狰狞的破口,在狭窄、黑暗、充满死亡气息的暗道中轰然回荡:
“钥匙!给我!”
林风目眦欲裂!怀抱妹妹,身处狭窄通道,前有拐角,侧有破洞,那只撕裂黑暗的巨爪已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更新时间:2025-07-07 08:0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