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星域第七环带，人称“锈带区”。这名字，贴切得让人嘴里发苦。
头顶那玩意儿勉强算个太阳，像个橘黄色的脏斑，费力地穿透铁灰色的云层和蛛网般密布的废弃管道，把最后一点光抹在堆积如山的金属垃圾上。吸一口气，嗓子眼儿像塞了把锈渣子，混着机油冲脑门的腻乎味儿，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腐气直往鼻子里钻。
林风在“巨神兵-III”的钢铁残骸堆里钻爬，像只找食的耗子。这些几百米高的铁疙瘩，当年威风凛凛，如今只剩锈迹斑斑的骨架，成了锈带区底层赖以活命的矿藏。他得找值钱玩意儿——“星尘电池”或是“神经传导线”。妹妹林薇这周的“续命水”——那贵得要死的基因稳定剂，就指着它了。
汗珠混着铁锈灰，顺着鬓角往下淌，在油污麻花的脸上冲出几道沟。身上那件工装夹克洗得褪色，胳膊肘磨得透亮。E级基因？狗屁标签！在锈带区活下来，靠的是牙缝里抠食、骨头缝里榨油的本事。他动作利索，脚尖点地，小心避开地上呲出来的锋利铁茬和一滩滩泛着诡异绿光的脏水。脚下踩着的锈铁架子不时发出“嘎吱”呻吟，听得人心里发毛，生怕下一秒就塌了，把他活埋。
“有了！”林风眼睛猛地一亮。半塌的驾驶舱深处，阴影里一捆暗银色线缆闪着微光。主控神经线！虽然断了一截，但中间那截核心看着还能用！他蹭地钻进去，手指灵巧地避开破损处，小心翼翼把那宝贝疙瘩抠了出来。沉甸甸的手感攥在掌心，心口那块压着的巨石，似乎松动了那么一丝。
这口气还没喘匀，头顶的光线骤然被几个黑影堵得严严实实。
“哟呵！瞧瞧！这不是咱们的‘小矿鼠’嘛？挖着金疙瘩啦？”一个破锣嗓子，带着戏谑的狠劲儿，从上面砸下来。
林风心猛地一沉，僵硬地抬起头。三个身影堵死了出口。领头的脸上斜着一道狰狞的疤，从脑门劈到下巴——秃鹫帮的“刀疤”。他抱着膀子，嘴角咧着，笑得让人脊背发凉。后面俩跟班，一个手里掂量着缠铁丝的短棍，另一个握着把改造过的能量手枪，枪管子磨得发亮，枪口幽幽的蓝光透着致命的气息。
“疤…疤哥。”林风站起身，下意识把那捆线往身后藏了藏，嗓子发紧，声音尽量放平，“这点…这点零碎，哪入得了您的眼？”
“老子说入就入！”刀疤一口浓痰啐在林风脚边，粘稠地摊开。“小崽子，规矩不懂？这块地头，秃鹫帮说了算！东西放下！跪下磕个头，赶紧滚蛋！别让老子动手，就你这身板，一脚就散架了！”后面俩跟班立刻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像夜猫子嚎叫。
林风攥紧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指甲快掐进肉里。药房五点关门！他喉咙发干：“疤哥…规矩我懂。可…可这东西是我先翻着的，我妹…我妹等着药救命呢……”
“你妹？”刀疤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林风脸上，“就那个基因崩了的药罐子？哈哈哈！一个E级的废物秧子，养着另一个快咽气的E级废物？锈带区头号大笑话！省省吧你，趁早给她个痛快，你也少背个拖油瓶！”
“我操你妈！！”林风脑子里“嗡”地一声，血全冲上了头顶！妹妹！那是他心尖上唯一的软肉！理智瞬间蒸发。他像头被激怒的幼狼，低吼一声就朝刀疤那张臭嘴扑了过去！
可惜，差距太大。刀疤连眼皮都没抬，侧身，抬脚，动作快得林风都没看清。那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他小腹上！
“呃啊！”林风感觉肠子都绞成了一团，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虾米似的蜷缩下去。还没等他缓过气，背上又挨了结结实实一闷棍！“砰！”一声闷响，砸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脸朝下狠狠拍在冰冷油腻的地上，嘴里瞬间充满了铁锈和血腥味。手里的线缆脱手飞出，被刀疤轻松捞住。
“啧，废物点心。”刀疤掂量着到手的战利品，抬脚，厚实的靴子底狠狠碾在林风撑地的手背上，骨头缝里钻心的疼。“招子放亮点儿！下回见着老子，绕！道！走！”他又啐了一口，带着俩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嚣张的笑声在钢铁坟场里撞来撞去，扎得林风耳朵生疼。
林风蜷在冰冷油腻的地上，像个破麻袋。每一次咳嗽都扯得肋间剧痛，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血腥味。脸上黏糊糊一片，分不清是汗、油还是血。最后一点脏兮兮的夕阳落在他半边脸上，映着嘴角没干的血迹，格外刺眼。散落一地的，是几块不值钱的废铁片和他那个破得漏风的拾荒袋子。
药…药怎么办？
时间像生锈的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神经。去“核心熔炉区”？那鬼地方辐射强得几小时就能把人烤烂，更别说那些没失效的安保陷阱，活脱脱是拾荒者的坟场。找“灰鼠”借高利贷？那驴打滚的利息和催债的狠劲儿，比辐射还毒，绝对是个能把他和妹妹一起活埋的无底洞！
绝望，像冰冷粘稠的泥浆，从脚底板往上漫，快要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
“嗡…嗡嗡…”
裤兜里，那个屏幕碎成蜘蛛网、外壳坑坑洼洼的破通讯器，猛地一震。
林风哆嗦着手，把它掏出来。冰冷的塑料壳硌着掌心的伤口。屏幕上，一个没有任何名字的加密窗口弹出来，只有一行字，来自那个代号“老K”的幽灵：
“蝰蛇”今晚开张，‘玄骨’有货。最后问你一遍，干不干？是死是活，自己掂量。地址：下水道枢纽B-7，子夜。过时不候。
干不干？
林风死死盯着那行字，眼珠赤红，几乎要瞪出血来。妹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疼得蜷缩时压抑的抽气声、看到他回来时强挤出的那点笑容……刀疤狞笑的烂脸、靴子碾在手上的剧痛、那句像刀子捅进心窝的“E级废物”……
屈辱！愤怒！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心！绝望的冰水又兜头浇下！可妹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在那片混乱的画面里，清晰地望着他……
“咳…呸！”他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吐在地上。手指在碎裂割手的屏幕上，一下，一下，用力地戳着：
“干！时间，地点？”
发送。
他挣扎着，手脚并用爬起来，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冷巨大的机甲残骸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肋间剧痛。最后那点脏兮兮的橘黄，彻底被地平线吞没。锈带区沉入彻底的黑暗，只有远处巨大的、光怪陆离的全息广告牌，投下变幻不定的、鬼魅般的影子。林风抬起胳膊，用还算干净的袖子内衬，狠狠擦掉嘴角的血污和泥垢。
他攥紧拳头，骨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黑暗中，那双眼睛亮得瘆人，像刚从炉膛里抽出的、淬了火的刀锋，死死盯着这片绝望的铁幕，仿佛要生生将其撕裂。
更新时间：2025-07-07 08:03:49